鲁妙子沉吟片刻,双目骤然变得极其凌厉,缓缓道:“若要我将杨公宝库机关布局告诉你,也不是什么问题。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,否则纵然你手段通天,也休想从我口中套出来!”
叶锋淡淡道:“你可是在威胁我?”
鲁妙子一愣。
他想过千万种叶锋的反应,却绝对没有想到,叶锋竟会这么说,随即却又释然一笑,眼前这人,是个极其高傲,乃至于狂妄霸道之人,他若是不这般,那才是奇了怪。
果不其然。
“你也许听过我的名字,也可能道听途说过我的性格,但你绝对没真正了解我。我这个人喜欢的东西很多,讨厌的东西也很多,其中有一样便是最受不得别人威胁。”
鲁妙子摇了摇头,脸上闪过一丝落寞,整个人似一瞬间便苍老了许多,道:“这不是威胁,而是请求!”
“这三十年来,我醉心钻研园林、建筑、机关、兵器、历史、地理和术数七方面的学问,皆是最顶尖,当世罕有人可比。但是天命不可违,我只有半个月可活了。”
这一点,叶锋自然早已知道。
他突地轻笑一声,耸了耸肩,还冲鲁妙子眨了眨眼,道:“放轻松,我性子跳脱,刚才不过跟前辈开玩笑。我主要是看你突然变得很严肃,想说个笑话,活跃活跃气氛。”
鲁妙子为之错愕,随即哈哈大笑道:“有趣,你这小子果真不是凡人。”心底却腹诽道,适才你若单单只是开玩笑,那我项上这颗脑袋立即掰下来送给你!
叶锋道:“不知前辈究竟想要在下做什么?”
鲁妙子却不答,长长叹了一口气,缓缓道:“你性子跳脱,万物不羁于心,实在是很好。即管宁道奇见到老夫,也要尊尊敬敬唤一声‘鲁老师’。但那又如何,老夫最终还不是饮恨在那妖妇手中,一世英名就此丧尽。”
叶锋双眼一眯,道:“‘阴后’祝玉妍!”
鲁妙子错愕瞧着叶锋,啧啧称奇,道:“你这小子当真是奇妙神秘。当今之世,知道老夫隐居于此的人都是寥寥,但对你来说却好似轻而易举,老夫还没问你究竟用什么法子找到的。我只提了一句‘妖妇’,你立即便能猜出是谁,很明显早就已经知道,这可奇了怪哉……你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,怎好像什么都知道?”
叶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,也不解释。
当然,也根本无从解释,总不能说别说是你,就连其他人的事,我也全都知道,再做一回神棍吧?抱歉,神棍那种极有前途的职业,现在已经戒了。
叶锋不答,鲁妙子也不再问,又跟着道:“老夫昔年爱上那妖妇,但谁料她竟是玩弄于我,最终我被她重伤,那妖妇亲身追杀老夫,我本想寻宁道奇出头,岂知他已远赴域外,惟有躲到飞马牧场来。又布下种种疑兵之计,骗得那妖妇以为我逃往海外,否则老夫早给她宰了。”
接着正容道:“此妖妇的邪功,已达魔门极致,有鬼神莫测之术,宁道奇曾先后三次与她交手,亦奈何她不得。”
叶锋笑了笑,缓缓道:“所以你便想央我宰了祝玉妍?”
鲁妙子一愣,瞪着眼睛,怔怔瞧着叶锋,而后突地哈哈大笑起来:“小子,你还当真是嚣张狂妄得紧,别以为宰了一个跋锋寒就多么了不起,跟祝玉妍相比,你还太嫩哩。”
“那妖妇一身天魔功,已臻化境,堪称当世最顶尖的几个高手之一,连宁道奇也拿她没有办法,你小子又有什么惊人本事,能一举斩杀祝玉妍?”
叶锋神色不变,淡淡道:“那也许只是因为宁道奇太菜的缘故。”
鲁妙子便再也笑不出来了,定定看着叶锋,认真道:“你没有开玩笑?”
叶锋道:“你觉得我再开玩笑么?”
“后生可畏,真是后生可畏,呵……虽然只是短短数月,但是老夫已经感觉自己被这个时代抛弃了。”
鲁妙子长叹一口气,随即却又摇了摇头,道:“你能有这份心思,我已经很满足了,但是自信是一回事,现实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我的确有事所求,但却不是这。你可知我为何要留在这里?”
不待叶锋回答,鲁妙子已自顾自接道:“昔年,我跟秀珣之母青雅下棋,输了那一盘,被迫履行赌约,为这里建造园林,设计楼阁。若非能寄情于此,老夫可能早因悔恨攻心而伤发身亡。哎,青雅,青雅……我欠你的,究竟何时才能回报啊……”
咔嚓!
说着话,鲁妙子猛地一掌拍在台面上,没发出一丝声响,但坚硬的桌面却出现一个手掌印,直接洞穿,脸上布满了悔恨的神情。
唯有失去才知道珍惜,也才知道,究竟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最重要。
这原本就是人类最无可救药的缺点之一,谁都无可奈何。
叶锋摇了摇头,也不接话。鲁妙子、青雅、祝玉妍三人之间的故事,他再清楚不过,也许鲁妙子同样明白这一点,但他仍一五一十告诉了叶锋。
原因无他,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倾听者,而非应答,亦或是宽慰,再或是排忧解难。
良久之后,鲁妙子方才恢复过来,叹息道:“我欠青雅太多,纵然三生三世也偿还不得,但秀珣尚在,所以我只拜托你一件事。我希望在我死后,你能护飞马牧场平安。对秀珣来说,这牧场便是她的身家性命,牧场在人在,牧场亡人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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