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燕山擦一把额头上的汗又继续道:“当时我不知道里面混有战马,直到第三次入境时才发现,但已经晚了,我只得继续接受他们的贿赂,如法炮制,放马匹入关,后来才发现每次赶马的伙计都不一样,我才意识到不仅是战马入关,人也混进来了,直到三个月前有人告诉我,这个马贩子不是回纥人,而是突厥人,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闯下了大祸。”
张铉忽然听出了一丝端倪,立刻追问道:“是谁告诉你对方是突厥人?”
“是一个河间郡的商人,叫做王宝林,他和这个突厥人有交易。”
“河间郡哪个县?做什么生意,再说仔细一点。”
“就是河间县,是做骡马生意,在河间县很有名气,绰号叫王骡子。”
张铉沉思片刻又问道:“突厥人为什么要偷运入中原几百士兵?”
这也是张铉感到奇怪之处,他们进攻并北三郡是九月才开始,但突厥人从年初就开始向中原偷运战马和士兵,他们究竟是什么企图?
邵燕山茫然的摇摇头,“微臣也不知道!”
“好一个不知道,你还以为自己能侥幸脱罪吗?”
邵燕山含泪道:“臣罪恶深重,死不足惜,望殿下饶过臣的老母和幼子。”
张铉冷冷道:“你私通敌国,出卖北隋,你所做的一切不足以赎你之罪,但你家人的生死掌握在你手中,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
张铉一挥手,“押下去关押起来,给他纸笔,让他写一封详细的供词!”
邵燕山跪下磕了一个头,被士兵押了下去。
张铉见他被押走,又令道:“将周元庆带进来!”
片刻,郎将周元庆被反绑着押了进来,他进来便单膝跪下急道:“大帅,卑职真的不知情!”
张铉吩咐左右亲兵,“给他松绑!”
亲兵上前用尖刀挑断绳索,周元庆稍微揉了一下麻木的手腕,又道:“邵燕山私通突厥,卑职刚刚才知晓,之前确实一无所知。”
这时,麦孟才和太守李翼也走了进来,和周元庆站在一旁,张铉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,过了一会儿,他锐利的目光落在周元庆的身上。
“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情,为什么这么多次突厥战马和人员入境,军队却不检查?任他们畅通无阻!”
“这.....卑职失察!”
旁边麦孟才连忙道:“启禀殿下,这里面确实存在着一个漏洞。”
“什么漏洞?”
“北虎口驻军的职责是维护北虎口商道的畅通,维持安乐郡地方秩序,后来又增加了两项,保护市署和铁勒各部的互市,协助郡衙查堵逃税和走私违禁品,一般而言,查堵逃税和走私违禁品郡衙有专人负责,但发生了特殊情况,比如发现有异常贸易,或者地方官府人手不足,郡衙提出协查的要求后,军队才能参与查堵,否则军队不会干涉地方政务。”
张铉没有说话,军队不干涉地方政务,地方官府也不能干涉驻军,这确实是他定下的规矩,但没有想到这个规矩中居然出现了漏洞。
这时,周元庆连忙道:”多谢麦将军替卑职解释,但这件事卑职还是有失察之责,朝廷规定百匹以上畜力入关必须要得到太仆寺的批准,可突厥人多次贩运数百匹马入境,卑职却没有进行仔细盘查,这就是卑职的失察。”
张铉点点头,“你能承认这一点,说明你还有自知之明,也罢,这次安乐郡事件连我也有责任,除了邵燕山外,其他官员我就不追究了。”
周元庆激动万分,“谢大帅宽恕!”
张铉又道:“从现在开始,通过北虎口的每一票进出的货物都必须由军队仔细盘查,一旦发现违禁和异常,立刻拘捕审问。”
“卑职遵令!”
.........
张铉当天便发鹰信到中都,要求房玄龄查找河间县的骡马商王宝林,看从他那里能否得到一点线索。
次日一早,张铉立刻动身前往北虎口查看防御现状。
相对于突厥骑兵潜入中原,张铉更关心北虎口的防御情况,一旦突厥大军选择从这里突破,北隋将面临灭顶之灾。
北虎口是燕山山脉的三条通道之一,它是鲍丘水经过千万年的冲刷而渐渐形成了一条河谷,河谷很宽,最宽处有十几里,最窄处也有一里,和娄烦关一样,两侧的山峦上都是连绵不断的长城。
由于北虎口距离漠北草原的黄金牧场遥远,同时也距离辽东渔猎民族的栖息地较远,这便使得北虎口远离战争,数百年来几乎没有遭遇战争的威胁,甚至曹操攻打乌桓也是走东面的卢龙塞,而没有选择北虎口。
北虎口实际上应该叫做北虎谷,鲍丘水流淌在数十里长的山谷之中,两边群山巍巍,山高林密,沟壑幽谷遍布,麋鹿猛兽众多,一条清澈的河流从山谷中哗哗流淌,水流湍急,河床两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。
不过此时正值隆冬,整个山谷都仿佛被凝固了,厚厚的积雪齐到人的膝盖,流水变成了玉雕,整个山林都被一层白雪覆盖,阳光照耀在冰川和白雪上,闪烁着瑰丽的光芒,偶然可以看见斑斓的雪豹从雪地里缓缓走过。
这时,远处树林内惊起一片飞鸟,觅食的一群麋鹿警惕地竖起了耳朵,只见一支骑兵从树林旁的大道远处走来,马队艰难地在雪地里跋涉,这支两千人的骑兵正是张铉在北虎口内视察防御情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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