仇厉闭上眼。
薛散问:“总裁,我们要回去吗?”
“不回。”等她。
薛散心酸。
等到十一点半了,薛散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薛散一听,脸色忽青忽白,连忙把手机给仇厉。
仇厉挑眉,薛散说:“是小姐。”
仇厉接过来电话,那头软乎乎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委屈:“仇厉,我等你好久了,你怎么一直没来?”
仇厉怔愣了一瞬,看了眼薛散,薛散同样茫然。
仇厉想看自己手机,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。
他让薛散想办法开机,这才低声给诺诺说:“抱歉,我不知道,先前在开会。”却绝口不提等了她许久的事。
诺诺笑着说:“没关系,那你快来吧,我有点冷。”
电话打完,薛散也把手机充上电开机了。
仇厉一看,诺诺给他发了短信。告诉他今晚在玉音桥见。
“去玉音桥,快点。”
车子开过去用了二十分钟。
那时候已经十二月底了,仇厉他们还在路上时,天空就已经下起了小雪。
他看见诺诺时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少女站在树下,因为冷不住发抖,树上一堆系着红布的木牌随着风雪摇摆。她冷得不停跺脚取暖,雪地靴湿了一片,百年老树挂了灯笼,微光下的红色羽绒服少女全身冰冷。
她那样怕冷的人……
薛散也震惊地看着一树的木牌,他视力好,那木牌也够大。
两面上,一面写着仇厉,一面写着平安。
竟然挂满了一树,红布随着风招摇。她冷得直往手心呵气,薛散默默带着人离开了。
仇厉走过小桥,就对上了她看过来的目光。她唇色冷得发青了,圆圆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一抹惊喜:“仇厉!你来啦。”
他说不清那一刻自己心情,无数木牌翻飞,全是写着“仇厉”“平安”。
他甚至脸部肌肉都无法调动,冷着脸问了句:“你在做什么?”
她似乎并不怕他此刻的冷硬和凶巴巴,拿起一直握在掌心的小木牌,笑着放进仇厉的掌心:“沈醉告诉我的,找个阴时的日子,用桃木做成木牌。全部写上希望你平安的寄语,再挂上百年老树,你就可以平平安安,长命百岁。”
她眼睛很亮,那年玉音桥并没有灯光,只有数盏可怜的灯笼,暖光的灯光下,她的眼睛里只有他。
“最后一块木牌,要你亲手挂上去,你就不会疼了。”
她下午把给老师的礼品都拜托其他同学分着送出去了。然后一直在这里挂木牌,整整九十九块桃木牌,为了一个不掉,必须系很紧的结,她用上梯子挂了六个小时。
天上开始下小雪。
仇厉的心却又开始轻轻疼了。
一点点,被她敲击。
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,小脸已经被冻得冰凉一片。
他不说话,突然把她紧紧抱在怀中。
“欸?”她眨眨眼睛,随即反应过来,“你松开呀,我衣服有点湿,不要把你衣服也打湿了。”
“木牌它……”她有几分可怜地举起手中的木牌。
他闭了闭眼,有种打死沈醉的冲动。他也算是引魂的行家了,就没听过什么木牌保平安。他为了找她灵魂破碎,这是修复不了的。
沈醉多半在骗她。
她却信了,很认真地准备了许久,傻姑娘。
然而他睁开眼,笑着道:“好,我来挂。”
他很高,不用踮脚,随手把那块木板系上去。
回眸看见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,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,似乎真的以为他可以活到一百岁了。
小雪白头。
此刻白头。
他拂去她头顶的雪花,在她面前蹲下:“好了,我们回家。”
她欢欢喜喜应了一声,双手抱住他的脖子。
背上的少女因为冷音调哆嗦,语气却软软的:“你一直不来。我以为你不要我啦。”她在笑,明显就是在撒娇。
他心中万般温柔:“怎么舍得不要你?”
她笑声清脆:“今年下雪真早,会很冷吗?”漫天的小雪,雪花却大片,近了甚至可以看清楚雪花的纹路。
他低声道:“不会。”
仇厉把她从桥上背过去,然后自己开车带她回别墅。
她依然住他原来的房间,仇厉却搬到了客房。
这小半年仇厉十分守礼,倒不是因为君子。而是因为他害怕。
诺诺最恨他的时候,诺诺离开他的时候,都是因为这方面的事。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,也许能活个七八年,也许下一刻就会死去。
越爱一个人,就越舍不得她受伤害,这是他无数次经历过魂裂之痛才明白的。
她已经愿意陪着他过完这辈子了,再没什么馈赠能比这更加仁慈。所以他从不去触碰那条线。
诺诺也懂。
他帮她脱下雪地靴,又用小毯子裹住她,温柔让她去洗澡,他自己却回了房间准备睡觉。
别墅外面下着小雪,诺诺洗完澡以后。
抬眸就看到阳台外的生态墙,这是仇厉亲自做的,一个嵌在墙中的小世界。
里面有金鱼,有小树苗花朵,甚至这个季节还逆天地有蝴蝶在飞。
他简直要把她宠成公主了。
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快越来越不成熟。
她皱皱鼻子,回到卧室。
白色的灯光下,她睫毛卷翘,沾了星星点点的水汽,因为室内温暖,她穿很单薄的睡衣都不会冷。诺诺也觉得仇厉有点可怜。单算活着的时间,她其实快二十二了。
她留下来是愿意做他女朋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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