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世子,该起了。”
天还未亮,但已经到了世子该起床更衣的时间,魏腾来到内室门外,犹豫片刻才开口提醒道。世子早就习惯早起了,几乎没用他叫过,今早世子竟然晚了,魏腾有点担心,莫非世子病了?
内室床上,楚行皱了皱眉。
世子?昨晚儿子并没有跟他们夫妻睡,魏腾在喊谁世子?
楚行疑惑地睁开眼睛,然后瞬间意识到了不对。
他左眼看不清楚!
难道眼疾复发了?
平时再镇定,关系到眼睛这等重要的部位,楚行还是心中大惊,刚要起身,想到妻子睡在旁边,楚行强行忍住了,往一侧扭头,想看看妻子有没有被自己惊醒,却只看到一片空荡荡的床褥!
楚行愣了片刻,满心疑惑,他终于开始重新打量周围,很快便认了出来,这是他在定风堂前院的卧室。可他为何会睡在这里?祖母过世第二年,他们一家四口就搬到了国公府正院,妻子嫌他卧室太冷清,亲自为他选了床褥床帐,与定风堂用的并不一样。
“世子?”门外再次传来魏腾的声音。
事情有些蹊跷,楚行谨慎地保持了沉默,先起床更衣,拿外袍时,发现屏风上搭着的是神枢营指挥使的官服。楚行盯着那件官服,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眼,再联想魏腾那几声“世子”,脑海里渐渐冒出一个念头。
没有碰官服,楚行走到了镜子前。
光线昏暗,但镜子还是照出了他的身影,是他,却不是三十出头的他,里面的男人最多二十,在此时的楚行眼里,略显稚嫩。
是做梦吗?
楚行摸向镜子,触手冰凉,太清晰的感觉,绝非是梦。换个人,恐怕早已陷入了迷茫,但楚行已经重生过一次了,经历过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,在镜子前站了片刻,楚行很快就意识到,他又重生了。
第一次重生时,楚行只是茫然,不懂为何自己会重新来一次,但再次看到家人,楚行很平静地就接受了。可是回头,看着那空荡荡的床铺,这次楚行对老天爷生不出任何感激之情,他想陆明玉,他想他的一双儿女!
上次重生是在十八岁,这次也一样吗?
楚行默默地穿好官服,这是冬袍,走出内室,楚行直接问魏腾今年是哪年。魏腾如实相告,楚行又有些意外,原来是十九岁的正月。可惜楚行能问魏腾时间,却不能再问他今日有何差事,用过早饭,先去神枢营。
到了神枢营,就见那边站着六个侍卫,楚行一一扫过这六人的脸庞,忽然记起来了。月底皇上要去安国寺拜佛,这几日他都会带人去安国寺附近巡查,有一次偶然遇到陆明玉一家三口去上香,陆明玉还被一个叫守静的僧人劫持了!
是今天吗?
陆明玉去上香了吗?
亦或者,他的阿暖是不是也随他一起回来了?
胸口如湖水,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澜,楚行面上却与平时一样冷峻漠然,朝六位手下点点头,确定六人都准备好了,楚行便调转马头出发了。他向来沉默寡言,六个侍卫没有察觉任何不对,翻身上马,跟在他后面。
楚行当差时不会带上魏腾,又不想冒然派属下去打听陆明玉的情况惹人怀疑,只好按照记忆的路线巡查。晌午回京路上,突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,楚行率先勒马,回头,就见一个和尚疾驰而来。
楚行心跳加快,凤眼深邃地盯着和尚。
那和尚果然与记忆里一样,称陆明玉被人劫持进了后山盘龙岭。
楚行立即纵马朝安国寺而去,见到双眼尚未复明的岳父与年轻貌美的岳母,楚行压下心头的怪异感,简单安抚过夫妻俩后,便单独闯进了后山,按照前世记忆去追人,终于在红日偏西时来到了当时发现陆明玉的地方。远远看到坐在树上的小小的女娃身影,楚行真是说不出该哭还是笑。
被他养得花般妩媚身段妖娆的妻子,又变成了七岁的小姑娘。
不远处有个和尚正在逃窜,楚行知道那是守静,也记得陆明玉对守静遭遇的同情,陆明玉甚至还因为他杀了守静埋怨过他冷血无情,因此楚行没再去追守静,直接赶向陆明玉,怕她又跳树摔伤了脚踝。
七岁的陆明玉坐在树上,她看到楚行了,一开始以为是坏人,正想跳树逃跑,那人突然开口喊她:“阿暖!”
陆明玉愣了愣,定睛一瞧,来人竟是楚行,她前世的大伯子!
陆明玉又惊又喜,惊的是楚行居然在山里,喜的是有楚行帮忙,她就不用一个人孤零零走回去了,这里荒山野岭的,别说她现在只有七岁,就是再长十岁,她也怕。
“表舅舅,你怎么在这儿?”居高临下,陆明玉激动地问。重生后,她见过楚行一次了,已经想好了长大前只把楚行当长辈看,暂且没什么需要避讳的。
听到这声表舅舅,楚行脚步一顿,目光复杂地望着树上的人。
陆明玉依然雀跃地望着他。
楚行便明白,这个阿暖,至少不是嫁过他的那个阿暖。
“我与属下碰巧路过此地,得知你出事,前来相救。”镇定下来后,楚行走到树下,朝她张开手,哄孩子似的道:“阿暖跳下来吧,我接着你。”说话时凤眼定定地盯着女娃的脸。
陆明玉看着树下俊美的男人,小脸不受控制地红了。虽然楚行不记得,可她知道那是她的大伯子,喊表舅舅没关系,但身体接触……即便她还小,她也别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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