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居高临下,并不是她太装。
一是性子如此,或者道如此。二是……她心如明镜。
至少她很清楚,她想要去看看扶桑木,是肯定不会有什么森严守卫导致大战的。
若要导致不可避免的冲突,除非是她想对扶桑木做些什么。光是看看的话,还触不到幽日族的底线。看完就走,幽日族会松一口气才对。
她很清楚自己能做,什么不能做,也很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。所以不需要像常规交流一样你好我好,反正将来便再也不见,你怎么看我,与我何干?
包括我的法号,为什么要告诉你呢?
大家根本就是平行线。
烈千魂是聪明人,很快想明白了。
但想明白没用啊,遇上这种人实在太无语了,你真的找不到和她好好交流的切入点,根本不知道怎么引导她进入自己想要的节奏里。
但既然如此,倒也未必有什么坏事,她真就只看看扶桑木就走的话,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。
烈千魂冲着四处隐蔽的族人们使了个眼色,便有人去通知禁地守卫,不要阻拦。
明河知道,也没管,安静地直抵扶桑。
她留意到……所谓的逐日族禁地,守卫竟然……都是僧人?
北冥之地,旸谷交叠,他们居然信佛吗?
乍看上去,这树好像是死树,没有枝叶没有活力。细看的话,不是死,而是寂与冷。
本应亮泽的树干,灰暗得像是灰铁的色泽一样,内里明明还残存着太阳初升的朝气意味,可表面怎么看都像是幽界的植物。明明应该很温暖的所在,只能感到渗透骨髓的寒冷。
怎么说呢……有点像是被放逐了的感觉。
或者索性说,世界上已经不需要它了,日出日落,自有天时,岂出自区区一树?
这是被遗弃的造化。这旸谷之中也是一群被遗弃的人。
仿佛能感到数万年前的过往,有女子头戴冠冕,流苏覆面,迈步轻踏,万里扶摇。
“三足之鸟,出于扶桑,因而成日?宇宙不是这样的。这是假的。”女子手摘日月,驱逐金乌:“凭你们这些假货,也敢曝晒人世,干涸乾坤?真以为你们死了,天下便无日月了?锤死你!”
金乌坠落,天地洞开。
这不是天圆地方,不是如同幕布一样的天穹。
它是假的。
可以撕开的。
撕开之后,才是宇宙之大,无尽之广。
天上自有日月,天枢自有仪轨,不是一块帷幕。
“原来天地是个球啊,嗯这形状挺可爱的,与阳神之本同形,丹者,一也,圆也,天地蒙蒙,阴阳轮转,此即太极。”女子拍拍手,踏日而去:“上下四方,乾坤之大,原来如此,吾道证矣。”
下方有一群逐日而来的问道者,个个目瞪口呆。
你不负责任啊你,证道走人了,剩棵树呢?
话说我们追逐的太阳没了……
我们这辈子到底在干啥?我们的道是什么?是个球吗?
逐日者迷茫着,绕树而居,形成了新的族群。
万载之下,有僧人不远东来:“此大日之意,足证菩提。尔等迷茫于道,不妨跟吾修行。”
过往一闪而过,明河感到了这棵被抛弃之树的无奈。
可既然被僧人当做菩提带走,又为什么到了这北冥之地?
并不是那女子干的,她压根都懒得理这些……
如今这深浓的魔性,沉堕不起的意味,深寒的魂灵,嗜血的杀机,刻骨的憎恨,却都又是因何而起?这里面的冰凛,犹如冥狱般的冻结,又是何物?
明河伸手轻触,感到里面有火之灵。
但不是真火,是冥火。
九幽冥火,明河很熟悉。
她觉得越发有意思了。
这简直就像是一个正常应有的扶桑木的逆向投影,不像真实。
真是因为缺了炎阳心吗?
确实少了点东西,空有魔气,却失之灵性。在这树下修行,只会越来越产生负面情绪,堕落成魔。甚至可能失去一切理性的思考,被憎恨和杀戮所支配……
但这里一定还有什么外因,不可能单纯是缺失炎阳之心的影响。比如……交叠的另一块幽冥碎片?
但如果要找到根源,显然也必须找回炎阳之心才能确知始末。
明河慢慢开口:“你刚才说……炎阳之心,在冰魔之处?”
一直站在后面冷汗涔涔的烈千魂大喜过望。不管你的出发点是怎样,反正搞了半天,你不也是想找炎阳之心嘛!
他立刻道:“正是在冰魔之处,曾经一场大战被它们夺取,我们打了好几次,都没能夺回来。”
“你们因何而战?只为夺东西?”
烈千魂有些尴尬。
抛开小心思不提,单论因何而战的话有什么可说的,大家都是魔,那种征服欲独霸欲,难道不够说服力吗?
当然在美人面前不好说,说了恐怕那点并肩作战夺得芳心之类的念想就别指望了。烈千魂想了想,便道:“为了守护!”
本以为道姑会有些赞许,结果迎来的是仿佛没听见般的漠然:“带我去冰魔之地看看。”
烈千魂碰了一鼻子灰,悻悻然召集人马去了:“道长且稍待,我点齐精锐,随道长去。”
其实明河自己就是从冰魔之地来的,但她不知道。
她感知了这边的幽冥与交叠,却不知道之前自己盘坐修行了好一段时间的地方就在冰魔地盘里,还采了花呢。
虽然知道那里是师父斩冰魔的地方,但也和之前秦弈想过的一样,冰魔又不是不会逛,在哪里斩的不代表哪里就是冰魔的地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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