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渊邀他一起食用,李承志瞅了一眼,不但牛、羊、猪俱全,好似还有鹿肉。
此物大补,特别是冬日,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。
李承志食指大动,正待坐下,突的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味。
似是淡香,再一细闻,便知是女子身上特有的脂粉气,且带着汗味的那种。
不知为何,香味中好似带着些腥臊,就如置身于盛夏之时的海边渔场,见到了堆满地的死鱼烂虾……
往下一看,案几上摆的尽是肉,不见任何水货,何来海鲜的味道?
鼻子稍稍一抽,李承志循味闻去,将目光定格在元演的身上。
腮下似是印着点胭脂,分明是刚刚还搂过女人……
我去,死鱼烂虾?
“这锅、这肉……皆是卫将所带?”
元演指着铜锅问道:“这物事满京城除了你那里,就只有我三哥府上有,你认不出来?”
怕的就是这个呀?
看元演用手抓着骨头,啃的好不香甜,李承志差点吐出来。
“下官出府时已用过了早食,中郎与卫将慢用……”
“某用好了!”
元渊用帛巾擦着手,“正欲寻你……将这锅与油料予我置办些,我予父亲(太尉元嘉)与僧赐、灯明(元渊的两个妹妹)府上各送一副……”
二人性格相迥,一个狡猾奸诈,一个忠厚温良,但不知怎么看对了眼,相得益彰。几副火锅算什么?
李承志随口一应,稍一沉吟,又正色道:“正有一桩私事要请中郎相助……”
元演何其有眼色,一看就知李承志有正事要说。扔下骨头挥着手,将一干佐官和属吏全撵了出去。
“下官听闻,太尉(元嘉)于管城(郑州)有数座炭(煤)山?”
“你要这般多的炭做甚?”
元演好不奇怪,“仲夏时,你就将汝阳王(元悦)于崤山中的炭山租了下来,上月又将颍川王于封地(北魏时颍川即许昌)中的产炭之地皆租了五年,今日又问起了中郎?”
元渊心中一动:崤山、颍川、管城?
司州(洛阳京畿地区)境内,就只这三处产炭最丰,京中所用之石炭,皆来自这三处……
“你要售石炭?”
李承志点点头:“确有如此打算!”
“售不出去吧?”
元渊狐疑道,“金部(管金铁冶炼)、起部(工部)所用冶金之石炭皆为官供,自是不会私购。而民间私铸所需又不多。且天已入寒,不宜铸炼,九成都已停工。你这石炭欲卖给何人?”
“并非冶铸所用,而是用来御冬……”
御冬?
元演眉头一皱:“你是生怕一至冬日,洛京中的寒民死的太少?嫌冻死的不够多,还想毒死一些?”
不怪元演出言讥讽,委实是这个时代排烟的技巧几同于无。而煤的一氧化碳含量又太高,稍有不慎,就是全家灭门。
就连皇帝在冬天取暖,也只能烧地龙,或是炭盆:就如此时的衙堂中一样,等木炭烧红,烟气散掉大半才敢移罢堂内。且至多两三刻,就有专人开窗掀帘,以散去烟毒。
至于煤:富足之家不愿用,贫寒之家不敢用,除了治炼,自然也就没甚用处。
见四下已无外人,就一个元演,李承志转了转眼珠,低声道:“下官有散烟毒之法……”
“腾!”
元演站起身,差点将火锅带翻。
怪不得李承志迫不及待的要将司州境内的炭山尽皆收入囊中,原来是要做独家生意?
与木炭比,石炭价格只有其三成,小户之家亦能用的起。若有散烟毒之法,还不被人抢疯?
他瞪眼问道:“怎可能?”
就知无人敢信,不然为何元悦、元雍不愿合营,只愿将煤山高价租给他?
“中郎待我相厚,下官自不敢欺瞒中郎,这石炭定是能卖的出去。若中郎嫌不胜其烦,可如汝阳王与颍川王一般,将炭山直接租于下官。若府中有可用之人,可采炭出山后,再售于下官……”
可用之人?
一至天寒,阖府上下就只能养膘,可用之人不要太多。且京中的闲汉那般多,雇多少雇不来?
李承志这分明就是在让利于他……
元渊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:“有心了……今日回府,我便与父亲商议,最迟明日就能回你……”
“那就谢过中郎!除此外,下官特来告假:家父不日就会入京,定会寻亲访友,身为人子,自然要陪护左右。长则三五日,短则一两日,军中之务,则只能拜托中郎……”
元演点头应道:“此乃天经地义之事,自去便是!”
李承志拜谢告辞,人走之后好一阵,元渊才一声轻叹:“坊间皆传李承志锋芒过盛,且莽撞无智,结仇无数,但如今呢?”
高肇且不论。
元悦在和他卖豆腐,元琛在和他卖火锅。元怿在和他卖精盐,于忠的子侄在与他合营乐楼,如今的元雍与自己,又将与他卖炭。
甚至是刘腾的祧子(养子)也与他有合营的营生……朝中稍有些权势、但凡被皇帝视做心腹之辈,哪个与他没有利益来往?
如今可还听李承志是佞臣、是媚幸之辈了?
朝野之间,尽是赞誉之词。
倒不说李承志心思有多剔透,手腕有多高明。但凡不是愚直之辈,都能想到该如此处事。
但是,再无人有他这般多的生财之道,这才是关键……
又叹了一口气,见元演不应声,元渊抬眼一看,只见元演两只眼珠滴溜溜乱转,似是在打什么鬼主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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