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然,不跪也行,至多也就是被人在背后指摘上几句:祖居李氏以《诗》传家,李承志却连“礼”都没学全?
达奚哈哈直乐,好似在说:这次是你自己情愿,可不是我害你跪的……
郭玉枝眼泪流的更快了,像是疯了一样,瘫坐在城头上又哭又笑:“夫君啊……承志没有怨我们……”
“是是是……没有怨……没有怨……”李始贤又是感动,又是害怕,慢慢靠近后,出手如电,一把将郭玉枝抱了下来。
墙高足六丈,即便被乱兵填埋了近一半,也有三丈多高,摔下去哪有命在?
李承志这一跪,就如当头一棒,敲在了胡铎脑袋上。
除了奚康生亲自授权,李承志哪来的代持天子令节,号令数万大军的权力?
就连奚康生的从侄,竟都对他那般恭敬?
李承志这分明已被奚康生宠信到无以复加了……
但如此一来,族叔赐予李承志的“萧关都尉”一职,还能起几分作用?
两条大腿一粗一细,就是傻子也知道抱哪个才最有利……
也怪族叔,怎么看,授李承志官职也是施恩之举,为何非要避开李始贤?
不是应该趁早和李始贤敲定,不给李承志反悔的机会才对么?
胡铎心下一急,一把扯过正不羞不臊、恨不得把夫人抱到怀里哄的李始贤,急声说道:“怀德,有一桩紧要事要与你商量……”
李始贤心里纷乱如麻,正想着找处安静的地方和夫人合计一二,一万个不想搭理胡铎。
他不耐烦的抬起头,一指左右:“事无不可对人言……”
四周不是李始贤的姬妾,就是李始贤的儿子,确实没什么不能说的。
胡铎微一沉吟,低声说道:“族叔已授李承志萧关都尉之职,若是奚镇守入城后问起,怀德你可不能反悔……”
李始贤浑身狂震:“何时之事……我为何不知?”
“应是族叔未来得及知会予你……”胡铎敷衍着,又从怀里掏出一封手书,“是昨夜射上城来的,保宗的亲笔手书……叔祖尽其所能,不但授了承志一个从七品的都尉,还是双封……”
简直放屁……
李始贤不但没高兴,反而又惊又怒。
胡始昌这是想贪天之功,竟将算盘打到我儿子头上来了?
还有承志,你是眼瞎了还是心瞎了,这个时候跑来求官?
和把到手的功劳拱手送人有何区别?
脑子糊涂了?
心里狂骂,李始贤下意识接过了手书。
但只是扫了一眼,他脸色就是一变。
信中说:唯恐有变,故求一官半职以做应对……
什么“变”?
应付的又是谁?
正惊疑着,斜刺里闪电般的伸过一只手,劈手就将手书夺了过去。
李始贤扭头一看,不是夫人还有谁?
郭玉枝只是一扫,竟好似劫后余生般的松了一口长气。
李始贤都看呆了:夫人眼角分明还挂着泪,但脸上却如春风拂过,百花怒放?
夫人这是怎么了?
郭玉枝笑吟吟的将手书还给胡铎:“府君怕是记错了,这不是我儿手书……”
说着又一顿:“我儿也写不出这么难看的字来……”
胡铎脸色狂变。
这分明是就地就要反悔?
他眼神一凝,紧紧的盯着李始贤:“怀德,便是背信弃义,也没这般快吧?”
确实有些快!
但对李始贤而言,那是一点压力都不可能有:儿子亲还是朋友亲,他还是掂量的出来的。
再说了,胡氏上下,本就无一个好鸟。舍身处地,若是换成胡铎,怕是翻脸的比自己还快……
他就是有些担心,承志是不是已在奚镇守那里承认了?
自己这里再一反悔,到时一对质,岂不是成了里外不是人?
同时也在狐疑,夫人素来端庄贤淑,以往还时不时的劝自己:守信才能立足,怀诚才能持身,说让自己日后少干翻脸就不认人的勾当……
但今日为何反了过来?
同床共枕近二十载,哪还不知李始贤在犹豫什么。郭玉枝气的银牙直抖:李怀德,人家都要将你儿挫骨扬灰了,你竟还在这里犹豫……
暗恨了好一阵,看李始贤还反应不过来,她眯着一对凤眼,眼神似刀般的剜着李始贤:“封给承志的是萧关都尉,还是双封……这是想谋害我儿……”
后一句微不可察,近如蚊吟,李始贤差点没听清。
双封怎么了?
胡始昌至多也就是贪想儿子的功劳,怎又成了要谋害儿子……
刚想到一半,李始贤脸色狂变,猛一回头,如同饿狼一般的盯着胡铎:“同属刺史府与高平镇两方节制的萧关都尉……”
胡铎本能的应道:“便是这个萧关都尉……”
他想不通,怎么也是从七品的官,在这一对公母眼中,为何就如蛇蝎一般?
一股邪火直冲李始贤的脑门,他提起拳头,猛的往前一扑,似是要砸在胡铎脸上一般。
他终于知道,夫人看到信不是承志亲笔手书后,为何会如劫后余生一般。
而且说翻脸就翻脸,比他这个夫君还快?
镇军擅自对内用兵,形同谋逆!
儿子真要应了胡始昌这萧关都尉,还哪来的功劳?
李承志不但要人头落地,说不定还会累及家人……
但脚都还未抬起,身体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,李始贤扭头一看,却是郭玉枝牢牢的抱住了他。
郭玉枝双眼微眯,不动声色的说道:“回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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