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静姝在养心殿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。
她梦见了实验室, 梦见了养的两笼小黄鸡。
为了培养这些鸡变成近视模型,高静姝给每只鸡都贴上了一对两千度的老花镜片。突然失去视力,鸡仔们开始叽叽喳喳地撞笼子, 用尖细的爪子去扒眼镜上贴着的镜片。
高静姝眼见鸡们要造反,不由着急起来,拍打着鸡笼道:“不要, 不要。”
然后就把自己急醒了。
一睁眼,眼前已是灯烛明亮。皇上正含笑捉了她的手:“好大胆,还敢拍打朕。”高静姝从迷蒙中清醒过来, 忍不住哭了:比起在后宫侍奉皇上,她好想回去看守鸡笼啊!
皇上见贵妃哭了, 倾身问道:“怎么哭了起来?可见是累着了。”他伸手抹了两颗泪珠:“好了, 不哭了。以后你说不要,就不要了, 省的睡梦里也不安生。”虽这样说,嘴角却还是带笑, 显得愉悦极了。
所有男人大约都很喜欢‘累着’自己的女人。
高静姝被皇上骤然开车的车轮子压到脸上, 终于彻底清醒过来。
养心殿晨起的灯烛格外柔和, 映在穿着明黄色寝衣, 腰间系着四神纹玉带扣的皇上身上,光华琳然。他整个人就如同他审美中的瓷器一样,有一种天家尊贵通脱华美的气度。
高静姝在心里安慰自己:不亏,以皇上的长相和技术,要是放到现代明码标价出售起来, 估计也值大几千。
皇上哪里知道贵妃把他想成了职业卖身人, 只见她眼眸含泪, 眼角嫣红, 就低头亲了亲。
“皇上,时辰到了。”李玉战战兢兢在外头叫起。
高静姝心道,皇上也够辛苦的,每天雷打不动的四点起。
见皇上没有撵人,李玉就带着一溜儿十个排队捧着金盆栉巾等物的宫人进来肃立候着。
高静姝仍觉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晕眩,慢了半拍才准备起身——妃嫔也该一同起身伺候皇上出门。
皇上见贵妃半撑起身子,青丝掩映下,海棠红的寝衣衬的肤色柔白如玉,就按了她肩头温声道:“你不必起,等再歇歇,叫李玉传暖轿将你送回去。”
李玉忙答应着。
皇上正穿戴着,见柯姑姑已经低眉顺眼站在帘子旁候着,便点头道:“一会儿好生伺候贵妃回去。”
柯姑姑蹲身道:“奴婢遵旨。”又大着胆子开口:“贵妃娘娘昨儿还命奴婢带来一个亲手绣的荷包,色正喜庆,正适合年下佩戴,说是今儿伺候皇上穿衣时亲手给您带上。”她略一犹豫:“可娘娘想来是累的狠了起不来身,奴婢这差事……”
皇上轻笑起来:“她既说了亲手系上,便等下回就是。”
柯姑姑大喜:这是年前还要翻贵妃牌子的意思啊。
果然自己这两句话,皇上爱听。
高静姝丝毫不知道柯姑姑替她预定了下一回侍寝,而是转身继续昏睡了一会儿。大约是不踏实的缘故,半个时辰后也就醒了。
一睁眼就看到柯姑姑一张老脸,吓了一机灵。
主要是柯姑姑生的严厉,此时笑的跟朵花似的反而更吓人了,像是强做慈爱的狼外婆。
柯姑姑麻利地挽起明黄色百子千孙帐,与宫女们一起服侍贵妃起身,又按着旧例给养心殿宫女发了一圈妃嫔侍寝后的荷包,这才伺候着贵妃回了钟粹宫。
一进暖阁,高静姝为了及时止住又要替主子落泪的紫藤,连忙拿出一个好消息来跟她分享:“皇上说今日阿玛要进宫谢恩,特许了额娘和妹妹也入后宫探望我。”
谁知紫藤眼泪来的更汹涌了:“是了是了,娘娘病了那么一遭,怎么能不见见太太和二小姐。”
高静姝:……罢了,能哭是福,喜悦的眼泪哭就哭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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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知刚用了早膳,皇后娘娘那就传来消息,高家递牌子入宫的竟只有一位二小姐。
青杏说话利落的很,一点也不绕弯子:“回贵妃娘娘,宫外来报,高夫人昨夜偶感风寒有些起不来身,因怕娘娘担忧损了贵体,才特命二小姐独自进宫开解娘娘。”
果然见贵妃焦急:“额娘病了?可要不要紧。”然后又懊恼道:“是了,我怎么问你呢。你肯定也不知,只好等妹妹入宫了。”
紫藤忙拿了上等的封,亲自送了青杏出去。
高静姝摸了摸跳动加快的心口。
到底是骨肉血缘,自己用了这个身子,哪里能不在意她的亲人,这心里不自觉就沉重起来。
高氏一族里,高斌这一枝儿发家晚,是正儿八经自己搏出来的,因而高斌对同甘共苦的妻子十分敬重,后宅也很清净,仅有的两儿两女都是嫡出。
如今高斌刚年过五旬,虽有侍妾伺候着,但也没再添庶出的儿女。
高夫人儿女双全,因其余两儿一女都在眼前守着,于是对贵妃这个在宫里长年累月难见的长女更为挂念,若非真是病的起不来,断不会错过这个进宫见女儿的机会。
所以高静姝止不住的担忧起来。
“木槿,你去长春宫外悄悄候一候,将静容接过来吧。”
高家二小姐高静容今年才十二岁,第一次不跟着母亲入宫,自然要格外小心些,越是年轻姑娘家,在宫里行走越要谨慎才好。
不过贵妃想到的,皇后自然也想得到,长春宫甚至派了一个姑姑四个宫女一齐护送高二小姐往钟粹宫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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