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又不知官人作何营生买卖?”
白娘子继续问道。
这一次,不是白贵回答,而是撑船的船夫。
他回道:“这位小娘子,可是相中了白大官人?一看你就不是临安的本地人,白大官人过了清明,就该与唐通判家中的小娘子完婚了,你来晚了一步。。。”
“白大官人可是前几年的武状元,又是童子郎。现在啊,在和韩大帅学兵策,要去北境打那群鞑子!”
本地若是出了名人,本地人亦会以此为荣。而就如白贵所说的,他们白家在临安府多行善事,积累功德,所以临安城的百姓对白贵这个“本地人”亦是极为满意,当作一种炫耀手段。
同样,虽江南士民对北伐并不感冒,但说一说这个大志向,还是可行的。
“原来官人竟是武状元?”
“又是童子郎……”
白娘子面露惊色,粉颊顿时晕红。
惊后。
眼底多出了一丝孺幕之色。
她自然知道白贵此时的身份,知道这是在六年前赠予她仙丹的那个总角童子。
事先将诸事打听好了之后,她这才前来报恩。
原本不至于这么早过来“报恩”,但谁料一直盯着此事的小青告诉她。她中意的郎君即将完婚,所以她这才紧赶慢赶的跑到临安府,借着清明日,阴盛阳衰之时,前来迷惑白贵,以此世同修欢好报答白贵赠予的仙丹之恩。
“我有早慧,幸得官家降旨,到垂拱殿童子科应试,侥幸中了童子郎。而后,又得张翰林看重,拜了韩大帅为师,习得武艺、兵略,考中武状元。”
白贵阐明道。
如果是一般人,他断不会说这么多,说的如此清楚。
但谁让眼前是报恩的白娘子,他将这些事情道明,意思很明显,一般的报恩对他来说不算报恩。
西湖上,白娘子之所以面见许仙是未亡人打扮,原因就是许仙年龄大了,还没娶妻,故此以未亡人身份,嫁给许仙,能好嫁一些。
可此刻,白贵地位之高,未亡人这等身份显然不可能嫁给白贵,所以白娘子打扮成了出来祭祖的名门小姐,而不是未亡人打扮。
不同身份的人,报恩会不尽相同。
“白大官人前途可期,不知志在何方?”
白娘子问道。
她想要报恩,就得以满足恩人的念想为主。
“志向……”
白贵托着下巴。
他低头看了一眼白娘子,白娘子立刻报以娇羞状。
他若说自己在此世的打算是学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,推倒赵宋,重立山河,不知道眼前的白娘子会不会恼羞成怒。
白莽谦恭未篡时啊。
“封狼居胥,勒石燕然。这是师父所托,亦是我的志向。”
白贵沉吟稍许,郑重回道。
“官人好志向。”
“若人人皆有官人的志向,这北境何以至此。”
白娘子心脏顿时一揪,强颜欢笑道。
她还以为偿还恩情,仅仅以身相许就行。没曾想,施恩的是贵人,这志向也忒远大了,她要完成这愿念,不知要废多少心力。
“神州沦陷,大好山河拱手让于异族。”
“我心难安……”
“大丈夫生于乱世,当以三尺剑立不世之功。”
白贵叹道。
这也是他之所以愿意再次入红尘的一个原因。南宋一亡,这是华夏衣冠首次沦丧。以前的南北朝,至少南朝还撑了下来,隋唐是汉人政权。可若南宋一亡,明太祖朱元璋再造社稷,那至少得百年时间。
他既然降生于此,若此事于道途有碍,或能放下。但于道途无碍……,那么又有什么可以放弃的理由,不去做这件事。
“官人有英豪气……”
白娘子呆呆的望着陷入思索之中的白贵,心神免不了摇曳了刹那,却是此刻真正动了凡心。
世人谁不爱英雄。
尽管神州陆沉与她无关,可有英雄豪气的白贵说了这番话,却让她忍不住听进了心中。与白贵这般心怀广大的伟男子相比,天下男子能胜于他的人,并不多见。
若是其他时刻,哪怕再有英豪气的人说出此般话,她都会晒然一笑,不做理睬。
可她本就有心以身相许报答白贵昔年恩情……。
报答此恩之后,她才能跨过此劫,真正成道成仙。
换句话说,此时在她刻意之下,成道之劫转化为情劫,故此更容易对白贵动凡心,动了情念。
情劫难渡,但比其他劫难,要好过的多。
“说了这么多……”
“不知道小娘子高姓?家居何处?”
白贵收敛心思,笑问道。
他要看看白娘子和小青,这次编造出什么故事和家境来。
“有劳白大官人挂念。”
“奴家先祖本是绍兴人士,后在唐末迁到了兖州,父亲曾是兖州的推官,徽宗靖康之乱后,奴家随父母匆忙逃亡,不料双亲病丧,前些年在姑苏暂时安家,去年将父母骨函葬到了雷岭,今年清明特意前去拜祭……”
白娘子神色镇定,缓缓道出颠沛流离的身世。
一个字,极为悲苦。
骨函,骨灰盒的雅称。
“兖州推官?”
白贵琢磨了一会,面露释然之色。
推官,唐朝始置,节度使、观察使、团练使、防御使下皆设一员,位次于判官、掌书记,掌推勾狱讼之事。
推官只是一个小官。
南宋小朝廷遗失了兖州推官的名录很正常。
这谎不容易揭破。
像白娘子给许仙说的,自己是白三殿白殿直之妹,也是欺负许仙没本事,只是个生药铺的学徒,不然这等身份,稍有权势的人一查,就能知道真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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