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人意料的是,林萱萱竟然没有任何反驳。
她一只手拖着下巴,仔细观察张远的表情。最后,她鼓起勇气道:“这位……大叔?我都陪了你四年多了。就算你是皇帝,也应该选皇后了吧。我的年纪也不小了,也得有个名分啊。”
张远心中产生了各种复杂的情绪,可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,“你要知道,我是一个理性占据90%,感性顶多只有10%的人,所以不会特别浪漫……”
“知道啊,你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……蹲在地上哭的小女生吗?”
张远愣了愣,豁然觉得,经过这么漫长的星空之旅,不仅仅是自己,身边的每个人都成熟了许多。
这种成熟,表现在更加务实,也更具有理性。大家都是相濡以沫,如此而已,没有谁欠谁的。
“那个……我没有结扎啊。”
林萱萱突然笑了,她已经习惯了张远那种有点神经质的跳跃思维,脸色微微有点红润:“干嘛啊,看你臭美的样子!我说过要嫁给你吗?!你得先表白,求婚,嗯?”
张远抬起头,若无其事地看向远处:“那就再等个几百年……好像也不成问题。”
林萱萱生气道:“再等个几千年……好像也不成问题!”
张远连忙道:“几千年……好像有点长。”
“一点都不长啊,冬眠个几次,不就过去了?”
饭还没有吃完,林萱萱生气找了个借口跑路了。
张远仔细地用各种函数计算了一波,觉得既然已经挑明了关系,就应该更加主动一点。
晚上十点钟,趁着离心轮还没有旋转起来,张远敲开了对方的房间大门。
出乎预料的是,房间门是虚掩着的,里边的空气还带着一种姑娘特有的香味。
张远深吸了一口气,推了进去。
林萱萱正装模作样地在看书,看到对方进来,连忙绷紧了身体,心中暗道:这个男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愚蠢嘛……
不过她口中却说道:“你来干什么?”
“大半夜的,小心我报警噢!”
“上车啊,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!”张远左顾右盼了一下,笑着说:“再过几天又要冬眠了,就要打针、吃药、挨饿,哪里有力气……”
“对不起,这里是私人地盘,未经主人同意……”
“原来是私人地盘,多少钱?”张远将积累下来的工资一次性转了大部分过去,“够了吗?”
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一出,林萱萱呆愣住了,紧接着一张小脸开始发烫。幸好被子盖住了身体,没有被人看见。
她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道:“够了,归你了!”
张远麻利地上床。
“下一次清醒期……我们可以去申请一个大一点的房间了。”张远开始瞎扯。
“嗯。”
“钱可以给你保管,但要给我一点零花钱。”
“零花钱?”
“买点东西吃,我非常喜欢吃拉面。啊,你结扎了没?”
“我又没有……怎么会去做结扎手术啊?神经病吧!”
“真遗憾……”
“不过……是安全期……”
……
第四次的清醒期很快就过去了。
紧接着,是第五次的清醒期……
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开始了,可能是张远登上飞船以来,最开心的几个年头。
他终于有点儿明白,为什么“社会公养体系”的反对声这么大。
人类这种生物,总归没有办法做到完全意义上的理性,而亲人,则意味着安全感以及熟悉感。爱情这种东西虽然不可靠,但汹涌而来的时候,又好像可以忽视掉一切。
有时候,他也会有生一个小孩,就这样过一辈子的念头。不过,就这样一直过二人世界,其实也还不错就是了。有个小孩子,现在也不可能养得起。
然后是第六次,第七次……
只要习惯了,无论是大年还是小年,和地球上的生活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。
如果时光没有老去,有时候,张远会觉得一切都已经安定下来。
但是很显然,飞船中的社会正在不停地变化着,在第六次清醒期的时候,林舰长已经将位置转给了丁院士,也就是他的老师丁兆东。
在当时还召开了一次会议,张远也被安排了更多更重的任务。
这些高层的衰老速度远远比普通人更快。舰长在每个大年都会苏醒,也就是20年清醒一次,在某些紧急状况下,还会延长清醒的年限。
副舰长三十四年清醒一次。
而张远这一类的储备干部,差不多三百年才苏醒一次,他们被分散在各个小年,以维护治安。普通成员四五百年才会苏醒一次。
也就是说,舰长的衰老速度是普通人的15倍以上!
张远感受到的时间是十年,对于某些人来说,可能已经是一百五十年,甚至两百年了。
……
第八次清醒期。
一阵又一阵的音乐将张远从冬眠中唤醒,睁开眼睛,熟悉的环境,熟悉的灯光,以及从冬眠中醒来的那种难受感。
又是一个清醒期了吗?
“张远先生,现在是4683年。理论上还不是您的清醒期限。不过……丁舰长有事情想要吩咐你,所以提前将您唤醒了。飞船上没有什么大事发生,请您放心。”这位护士带着口罩,轻轻地说道。
张远躺在病床上,微微点了点头……
一个星期后,张远正式出院。
这是一个热闹的大年,飞船里边的人很多。很可惜,因为中途被紧急唤醒的缘故,林萱萱没有陪在身边,他将要自己一个人单独度过这一年。
不过,一想到有很多老朋友在等待着自己,倒也不是那么孤独。
走出医院的大门后,张远看到了白发苍苍的丁院士,丁舰长,衰老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个黄褐色的老年斑。
自然规律太残酷,人类无论在物质还是精神层面再怎么费心,都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。
就连站在旁边的赵青锋,都已经是一位年纪五十的中年人了。双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,又好像昨天才见过。
回想起赵师兄在那个引擎的喷射出口处,一边感叹压力变大,担子变重,再也没有功夫看漫画书了,然后紧接着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,张远不禁有些唏嘘。
“老师。”张远欠了欠身子,又对着另一边招呼了一句,“赵师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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