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京不过三日,可三日之中失望委实太多了。
听了沈瑛说出的消息时,沈珺第一反应是不信:“二房大太太真说答应让珏哥儿归宗?我是在做梦……还真是日有所思、夜有所梦啊……”说话之间,还摇了摇头,四下里望了望:“梦的倒是真真的。”
沈瑛见状,哭笑不得:“这天才黑,做甚么梦?”
沈珺后知后觉,这才醒过神来,“腾”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,急乱之下,带翻了身后的椅子,又是“噼里啪啦”一阵响。
沈珺的身子也被倒地的椅子带着,往一边歪了去。
沈瑛忙伸了手去,拉住沈珺的胳膊。
沈珺的眼睛亮亮铮亮,满脸殷切道:“瑛大哥没糊弄我,那边真答应让珏哥归宗了?”
“这事岂是能说笑的,自是真的不能再真!”沈瑛点点头道。
从踌躇满志到灰心绝望,沈珺的心这三日一直上上下下,今日听沈理阐明利害关系,就是彻底绝望。实没想到,绝望之中又有反转。
沈珺激动的眼泪都落了下来。
沈瑛看着动容,叹了一口气,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。
在沈瑛心中,依旧是不赞成沈珏“归宗”。徐氏是长辈,有了决定沈瑛不好说什么,沈珺这里他本要劝劝。
出嗣子死后归宗,影响的并不只是二房,对宗房的影响也不会小。不说别的,在外人眼中,就是宗房与二房两房嫌隙,二房久在京中,无人在松江,并不需要借助宗房什么;宗房却是需要二房做靠山。
沈家是仕宦人家,在京中或许排不上,在松江却是首屈一指,官场上多少人看着。宗房与二房生嫌隙,旁人对宗房就会少几分顾忌,说到底对宗房来说此事有弊无利,实是“自断一臂”。
不过此事是宗房大老爷做主,沈珺这般用心在京奔走,能这样和和气气地了解终是好事,沈瑛到底是隔房的族兄,便不愿画蛇添足地扫兴。
激动之余,沈珺倒是没有忘记沈瑛,满脸感动,作了个长揖道:“此事多赖瑛大哥!大恩不言谢,日后但凡瑛大哥有驱使,小弟愿效犬马之劳!”
沈瑛吓了一跳,忙闪身避开,摆手道:“万不敢居功,我实没做什么,不过是代珺哥儿传个话……听着沧大伯娘之意,是从大管家口中听闻此事后便与沧大伯商议过,愿成全海大伯的爱子之心。不过是沧大伯这几日没休沐,你也没过去,才没有与你说此事……”
“竟是如此!?”沈珺惊诧中,就带了几份质疑。
沈瑛见状,不由暗暗蹙眉,瞥了他一眼道:“珺哥儿不在京中,不知沧大伯、沧大伯娘的为人行事也是有的,这两位长辈向来宽和慈爱,不是会为难小辈的性子。”
按照现下习俗,家中老一辈故去,兄弟就要分家。尚书府却是三房兄弟共居,几十年如此。二老爷还罢,进士出身,即便之前在翰林院沉寂二十年,到底是官身,能自己立起来;三老爷之前无心仕途,过得悠闲日子却是众所周知。
不用说,谁都能看出来,尚书府之前不分家是因三老爷病弱的缘故。
能全无私心,养儿子似的养兄弟、小叔子几十年,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。
五房上下提及此事,对沈沧与徐氏都是敬佩不已。
沈珺已经涨红了脸,摇头道:“我不是说沧大老爷、沧大太太会为难我……只是昨儿见了瑞哥儿,见他不知此事,以为那边长辈对他都没提,不会应此事,这才有些吃惊罢了……”
“都是你自己胡乱琢磨,如今好了,有了头绪,早日上门去给沧大伯娘与三叔、三婶请安……”沈瑛道。
沈珺意外之余,也担心生变,忙不迭点头道:“那是自然,我明儿就过去!”
他虽正值壮年,可也是才经历旅途劳乏,这三日又是吃不好、睡不好,眼下虽眼神亮晶晶,可脸色晦涩,难掩憔悴。
沈瑛便带了关切道:“你也好生歇歇,要是厨子不好用,就去我那边吃饭。”
沈珹拖家带口地回乡守孝,得用的下人自然也跟着服侍,留下的除了代为关注京城消息的管家之外,就是各院里看房子的粗使下人。
沈珺笑道:“瑛大哥放心,弟弟会好生照看自己……”
至于去沈瑛家用饭的事,沈珺却提也没提。
虽说现下心想事成,可之前对五房的失望却是真的,心中怎么可能全无计较?
沈瑛看了沈珺两眼,道:“如此便好,到底出门在外,勿要让家中长辈担心……”说罢,有些意兴阑珊,起身告辞。
沈珺亲自送了出来,可族兄弟两个都没有再说话。
沈瑛之前虽不赞成“归宗”事,可也真心实意为宗房与沈珺担心,这才主动参合进此事中,并没有指望沈珺领情,可也没想到他会生怨愤。
沈珺看着沈瑛的背影,如何能不怨呢?
在他心中,因宗房与五房的渊源在,沈瑛本应是该亲近宗房这一边,可是昨儿他提请求时,沈瑛一口一个“规矩”,素手旁观,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;今日二房长辈点头,答应了“归宗”之事,怎么不见沈瑛再提“规矩”?
“端着一副正人君子模样,倒是学会见人下菜碟!”沈珺轻哼一声,在心中腹诽不已。
本来他对于出仕的胞兄与族兄们隐隐都是带了几份羡慕的,眼下却只剩下满心看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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