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柳芽请自己去跨院的理由,郑氏感觉很怪异。这打着婢子幌子,沈瑞想要瞒的除了那两位,还有什么人?她冷眼旁观,对于沈瑞行事多少也看出点什么。与幼年的顽劣倔强不同,现下沈瑞性格寡淡,待四房上下都不冷不热,并不生事,可也不怕事。
总不会平白打发人给自己传话。到底什么事,需要背着沈举人与老安人?
是继太太进门之事?沈瑞身后有沈理、有郭氏,宗房太爷那边也会看着,小贺氏进门能有什么作为?有可担心的?
郑氏一时猜不透,可还是随着柳芽过来跨院。
跟着柳芽去厢房看了冬喜,随便搭了几句,郑氏便道:“既来了,我也瞧瞧二哥,二哥呢?”嘴上说着,身子却是不动。
她不去见沈瑞,并非托大。她是长妾,沈瑞是没长成的嫡子,人前相见倒是无需避讳许多。只是沈瑞既要瞒着老安人与沈举人,那还不若在婢子这里说话便宜。
沈瑞知晓郑氏过来,也掐了时间过来,正好听了郑氏这一句。
冬喜披着夹衣,歪坐在床上,气色已经好许多。
郑氏坐在凳子上,柳芽正奉茶。
沈瑞看了茶杯一眼,对柳芽道:“眼见天黑了,吃了这茶容易走了困,你去厨房给二娘调一碗杏仁茶。”
柳芽应声去了,屋子里只剩下郑氏、冬喜、沈瑞三人。
沈瑞也不耽搁时间,对郑氏直言道:“老爷与张四姐有私,这两晚在书房胡闹,明日又要正式过契收张三姐、张四姐做养女,如此悖伦之事委实荒唐,请二娘给大哥捎个信,让大哥早些回来,看是不是能劝下老爷。这不是老爷一个人的事,要是泄露出去,与大哥功名怕也有碍。”
郑氏脸上血色立时褪得干干净净,只余苍白。她站起身来,狠狠地盯着沈瑞,好像要确认他是否在信口开河。
沈瑞见了郑氏反应,心里松快许多。
紧张就好,都说“为母则强”,郑氏不管自己人品如何,能将沈瑾教养到如今这般,就不是糊涂人,且看她能做到哪一步。
沈举人的丑事闹出来,虽说对沈瑞、沈瑾兄弟影响都不好,可这影响也有大有小。沈瑞才十二岁,不管是进学,还是说亲,都得等几年。即便受沈举人影响,也因时过境迁,破坏力会小许多;沈瑾却不同,眼看要参加乡试,又倒了说亲年纪。四房丑事泄露出去,谁家敢将女儿许进来。
冬喜在旁,听了此事,脸色骇白。
郑氏瞪得眼睛发酸,移开眼睛道:“二哥是怎知晓此事?莫不是听了下人胡诌?”
她嘴上这样说着,心里已经信了。
书斋那边这两日闹得不少动静,沈举人发作了兰草,还狠发作了小厮田升。发作田升还有田婆子的缘故,发作兰草时,郑氏心中也曾疑惑过。
沈举人是个“喜新不厌旧”的性子,并不是能下得了狠心的。兰草也是他的宠侍,即便如今得了春月、冬月,也不至于就厌到如此,定是兰草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忌讳,才使得沈举人彻底容不下,不仅打了板子,还直接发配到庄上去。
现下听了沈瑞这话,倒是与昨早兰草的事情对上。
沈瑞当然不会说出郝妈妈,含糊道:“昨晚去书房取书,正好听了一耳朵。原还以为是老爷新收的婢子,并未放在心上。方才老安人使人来传,说了老爷要认养女之事。见了张家那两位,才认出声音来。瞧着老爷在书斋行事,并不怎避人,要是不想法子,怕是瞒不了几日。”
郑氏只觉得心中乱成一团,看着沈瑞还罢,看到床边坐着的冬喜,眼中流出几分寒意。
沈瑞见状,立时撂下脸,定定地看着郑氏。
郑氏有些尴尬,讪讪道:“二哥年纪还小,不知此事轻重。这要是瞒着,知晓的人越少越好。”
沈瑞轻哼一声道:“我这院子有我在,无需二娘费心!二娘切早些给大哥送信,让大哥回来主持大局是正经!”
郑氏面上犹做镇定,脚上已经轻飘飘。
这时,柳芽的杏仁茶已经充好,端茶上来。郑氏送到嘴边,吃了两口,就告辞离开。沈瑞又打发柳芽去送。
冬喜忧心忡忡道:“二哥,这事闹开可怎好?”
沈瑞摇头道:“且放心,闹不开,只等分晓。你不用为这个烦心,只当没听过,隔壁大婶子那里也无需提这一茬。”
冬喜晓得轻重,忙不迭应了,沈瑞又返身回了北屋。
他是个看的开的,如今将事情交代出去,便不放在心上。待到书房坐定,在脑子里将“形意拳”过了一遍,沈瑞便开始提笔,区区几笔勾勒一个小人出来,又在旁边写上注解。
他写的全神贯注,不知不觉天黑了也没留意。
柳芽带了小桃取了食盒,还去东厢找了一圈回来,才发现他在书房。
“二哥摸黑写字,仔细伤眼哩?”柳芽见状,忙点了烛台送到书房。
沈瑞揉了揉眼睛,确实有些干涩,不过看着十来张画好的拳谱,还是生出几分成就感。
到了外间,小桃在安桌,小杏取了热水。沈瑞净了手,在桌子前坐了。眼前除了平素的两荤两素例菜之外,还有一道碗蒸樱桃肉,一道甜品。不用说,这是借了张家姊妹的光,沈瑞立时没了胃口,指了指那两道甜菜,对柳芽道:“这两道你们拿下去添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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