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享受胜利果实”的日子总是特别甜蜜,李存发和道了和尚上下其手,大发横财。两个人都过上了“澳洲式生活”。
人心不足蛇吞象,渐渐的垄断席草生意的利润已经不能填饱他们的胃口了,珠三角地区商业经济发达,农业生产中经济作物比例很大,农村高利贷市场很活跃。李存发和道了两个人就开始经营放贷业务:他们有着“澳洲人联络员”的光环,也算是本地的一方豪强,干这个算是有了背景,又有了几年席草生意积攒下来的本钱。很快就上了轨道,生意红火。渐渐的本钱就周转不过来的了。于是便盯上了“合理负担”。
三良市的合理负担是用现银缴纳的――正如胡学凡所说,席草变成银子要有一段时间,所以三良市的“合理负担”拖后几个月也是被认可的。李存发就开始打起了擦边球,从正常的延迟缴纳再拖了一个月。
一个月的时间,这笔合理负担的银子便可翻出许多利钱来,正是借鸡生蛋的好把戏。
不过,天下无不透风的墙,虽说他们没有侵占澳洲人的钱财,但是多少属于“不妥”。孙存发便一直有些不安――听说澳洲人在钱财上十分计较。
这次洪首长忽然要建立起“合理负担”的各村镇的联络员去广州开会,他就有些着慌。然而又不敢不去。到了广州之后,才知道原来是开“动员大会”。
这次动员大会十分蹊跷。主持会议的都是“澳洲首长”,会议的议题很简单,那就是要各个村落在合理负担之外,每村都要建立专门的“公仓”,按照各村的粮食产量,预先储存若干石粮食。“听候使用”
粮食之外,各村还必须准备烧柴,修缮好若干艘船只“备用”,又叫各村将丁壮数目造册。这让各村的联络员们心里都有些忐忑,这意思好像是官家“过兵”的准备。这澳洲人几年前才兵临广州城,这是又打算来要“赎城费”?
若是衙门里来这么一手,各村早就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了:“过兵”和遭匪也差不到哪里去。就算大军不从本村过,光支应柴草粮食就是大负担,还得和兵房的书办讲斤头,出一笔银子来摆平兵房的胥吏和粮台上的官儿。不然你的粮食就是“霉变陈化”,烧柴是“雨淋水浸”,总之都是“怠慢军机”。
澳洲人因为有当初留下的“秋毫无犯”的印象,又知道他们除了合理负担之外的一应征发最后都是给钱的,所以百姓们相应不是那么害怕。不过要打仗总不是件好事。万一澳洲人和官兵打成了胶着,双方来回过兵,那可就什么事情都保不住了。
来开会的联络员们,都是怀着一肚子的心思回去的。李存发原也想赶紧回去和道了商量:哪怕损失掉利钱也把放出去的钱收回来再说――万一打仗乱了起来,放出去的钱可就岌岌可危了。没想到却接到通知,叫他留下来,有“澳洲人”要接见他。
“你就是三良市的联络员李存发?”对面的澳洲人开口问道,看他的面善,而且能说一口稍微怪异的白话,李存发的心情稍稍平复。
“是,小民李存发。”他作了个揖。
“你坐吧。”
“是,小民告座。”
洪璜楠之所以要召见李存发,并不简单为了他拖欠合理负担的事情――事实上这也不归他管,他之所以要把这事问清楚,是准备以此来做个小把柄。
以他贵为元老,对这么个半归化民原是用不着使用这种手段的。不过他要做得事情其实和82号商店有关――等于是件私事,真放到场面上那是说不响亮的。
“你在三良市做什么营生?”
“小民以贩卖席草为生。”李存发小心翼翼的说道。
“收益不错吧。”洪璜楠随口一说,注意着对方的反应,果然,李存发身子微微一颤――果然有猫腻。
李存发到底干了些什么,洪璜楠还不清楚,不过看得出这事让他在元老院面前担惊受怕。考虑到三良的合理负担虽有拖延,还是一文不少的,多半有仗势欺人,鱼肉乡里之类的事情。
“席草买卖做得不错吧,”洪璜楠说,“我记得原来被吊死的那个土豪也是做席草生意的。”
李存发硬着头皮道:“罗老爷那是大行商,小民不过是个小商贩,比不了比不了。”
“比得了比不了,你心里最清楚。”洪璜楠不多废话,“你现在光是卖席草?”
李存发被前一句话唬得差点灵魂出窍,好歹后一句不再追问此事,总算魂又回来了,赶紧说到:“除了卖席草,也编草席卖。”
“本镇赖此为生者甚多。”李存发说道,“就是普通妇女,帮着做草辫,编席子,一季做下来,多少也得几个钱贴补家用”
“这个模样的草席能编得了么?”洪璜楠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,李存发接过来一看,原来是各种花样的席子图册,大多数都是从未见过的,光花式就有几十种之多。这大约又是澳洲货了!他迟疑道:“有的可以,有的未见实物――若是有实物,巧手的匠人拆开看看就明白了……”
“好。”
李存发有点摸不着头脑,不知道这“好”是什么意思。却听洪璜楠说道:“今年的草席,你暂且不要编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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