符富哎了一声,跳下沟去,挥舞起铲子劲头十足的干了起来。符不二把抽得几乎要烧到嘴唇的烟屁股吐掉,也跟着下到了沟里。今天这番话他昨晚想了半宿:符富想娶一金当然不错,但是为此就退伍回来不过是给家里添个劳动力,反而要吃自己用自己――再说自己是儿子的,迟早要给一金分家。不如让他在队伍里混出个名堂来,到时候就不用自家破费了,而且有个当军官的女婿,在乡里就更吃得开了。
万一符富没当上军官,他自然也不用兑现诺言。要是符富打仗死了――听万首长话里的意思最近还有几次大仗恶仗要打――一金也不至于当寡妇。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南陲小县,没什么守节的概念,但是大姑娘和再醮的寡妇的身价是不一样的。
符富哪里知道“丈人”的如意算盘,觉得自己的要求实现了,浑身上下劲头百倍,愈发卖力。言谈中,符不二也吐露了不少烦心的事情,最大的烦心事就是这个村长做得有点半吊子。美洋村的东西两村彼此不对付,他的话在西村几乎没什么效力,只有首长交代下来的事情,西村的村民才照办。不象在东村那么一呼百应。
“总算民兵队长还是明白事理的人,不然真对着干,这村子可就没太平日子了。”
美洋村的民兵队队长是西村的外来户,是个退伍军人,在澄迈战役中了一箭,伤到了筋骨,虽然走路无碍,但是不能再长途负重走路跑步,就按照因伤退伍的政策落户到美洋村来当了个民兵队长了。他的家就在西村。因为也是村干部的一员,他和符不二的交集比较多一些。
符富说:“我看,您还是去县里开会的时候把这事情和首长们说一说,看看他们有什么说法――首长们的主意多得很,说不定就给你解决了。现在憋着,万一将来闹出事情来怎么办?”
符不二说:“这倒是。赶明开会的时候一定要说说这外来户的事……”
正说着话,只见符二银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:“快!姜五要跑了!”说完这话转头就跑。
符不二一听立马丢了锄头,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沟岸。把挂在树枝上的衣服一取,扭头说了声:“我有事去看看!”
符富见家主老爷如此的急促,连脱在沟边的草鞋都没穿上,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事。他现在以“准女婿”自居,对符家的事情大为上心,赶紧也爬了上来,穿好草鞋。一路跟随了过去。
赶到村口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一堆人了,不少人显然还是从田里过来看热闹的,有人手里还拿着农具。人圈子里吵吵嚷嚷的,只听见符不二娘子的叫骂声在所有人的声音之上。
符富好奇的从挤挤挨挨的人群中挤过去,见人群中间正是姜五。符富知道姜五这人,他家里没有地,夫妻俩人佃了几亩符不二家的园子地,平日还给人做短工。是村里最穷的户头之一。
一个包裹丢在地上,已经散开了,露出几件破衣烂衫,几块红薯干和两双草鞋。旁边还有一个包裹。一顶干活的时候戴得破草帽在地上被踩得稀巴烂。
一个小个子女人跪在地上哭着求饶,一样的破衣烂衫,披头散发的模样。
符不二已经揪住了姜五,姜五是个小个子,又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,哪里是天天吃得饱,又干力气活的符不二的对手。符家娘子头发散乱,袖子也给撕破了一块。显然在符不二抵达前已经和姜五和他老婆干了一架。
符不二揪着姜五的胸襟,连着给了姜五几下老拳,打得他脖子直往下面缩,干脆蹲到了地上,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。
“姜五!你小子真不知好歹!”符不二喘着粗气,数落着,“你和你老婆二个大活人,不缺手不少脚的,拿了天地会养二只鸡,连四十只蛋都缴不出来!最后弄得连鸡都没了!这次养羊放贷,天地会是不肯的,我给你作保才贷给你得!好,没几天又说羊丢了――你倒想一走了之,叫我怎么向天地会交代?!”
当然,这里面是有符不二的私利的。羊的贷款他是做了保人的,姜五跑了符不二就得本息全额赔偿,其次姜五佃种着符不二的几亩园子地,符不二当初以为他作保贷款为要挟,逼迫姜五接受了苛刻的分成条件。现在这么好的一个廉价劳动力跑了,再佃出去可就没这么大的好处了。
姜五蔫在地上,也不敢言声。周围的人也有劝解的,也有看笑话的。这姜五的连续二次向天地会贷款都落得这么个结果是很离奇的。特别是蛋鸡贷款,几乎就没人做赔过。缴回20只蛋就算还本,鸡蛋全部包销,还廉价提供能增加下蛋数量的饲料,等鸡不能下蛋了还回购,这种事情简直就和天地会白送钱给人差不多。
至于养羊也没什么难处,每天打些草,白天出门的时候让家里的孩子老人去放放。家里缺人手的,干脆下地的时候直接带到田边,啃些田埂上的野草也行。老百姓虽然多疑却不是笨蛋,一年多下来当然知道天地会是真心帮他们搞生产增加收入。所以多数人对姜五这样的“失败者”很少有同情:条件这么好还给搞砸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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