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在这时,十几发火箭犹如流星不断般划破夜空,径直往城中的纵深区域飞来,不时落在街道和衙署之中,轰然一声冒出火光。
街上水锣此起彼伏的敲着,壮勇们和水社的人员四面奔波扑火,幸好射向这里的火箭很少,火头随起随扑,没有引起更大的损害。但是这样的射击却引起了更大的恐慌情绪。
李逢节在屋子里也不是,在外面也不是。从天而降的死神让他感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巨大恐惧――以往只要躲在厚厚的城墙后,外面无论怎样的金戈铁马,血雨腥风都侵扰不到他的头上,而现在高厚的城墙却无法象过去那样保护他的生命安全。
好在髡贼没有要进攻的迹象,半个多时辰之后,火箭攻击停下了,走逃一空的官员,军官和士兵壮勇才壮着担子返回南城门救火。
这次攻击的第二天,高举就出了城答应了文德嗣提出的所有要求。
至于筹措银子的事情,李逢节无法可想,只好采用了何诚宗的“借”得方案――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。
第二天,何诚宗便到高举的宅里,将这个办法与高举说了一遍。高举是本城洋商中的头面人物,他的态度能影响到很多人。
高举不置可否。他微微抬起眼皮,想不到这个何诚宗还能想到这个法子。高举原先为李逢节准备的办法也是从“借”上面的着手。不过,高举的借款是成章程的,如何借,如何还,利息多少,他早就在胸中盘算妥当。昨天他不愿意当面马上说出来,是想避一避嫌疑――在商人们看来,官府的信誉一直不怎么好,万一哪天这笔借款被赖账,同业们免不了要骂他“媚上”,让他名声大坏。
高举一直盘算着怎么向李逢节开口提这个建议,现在他送上门来,当然再好也没有。
“这是三十万两。”高举慢悠悠的拿扇子敲着茶几的几面,“从来没人放过这么大一笔款子。”
“当然,所以要请高公出力,晓之以理,请诸行商人合力才行。每户分摊些,就容易了。”
高举微微一笑,何诚宗的思路还是和官府“摊派”、“劝募”一样。其实只要利益够大,多少钱都能借到。这位何先生还没参透这个理。他故意拿捏了下态度,说道:“这件事恐怕难。”
“我也知道难。不过现在还有其他法子筹措这三十万两么?”何诚宗苦笑一声,“髡贼的战船天天在省河里转,摆明了不给钱就要打广州的。这也是为了一城的黎庶百姓。”
高举点点头:“我省得。”他又说:“有解必有还。总得有一个章程:如何借,如何还;出多少利息,定多少期限?且先说出来,看看行得通行不通?”
“借四十万――除了赎城费,少不得还要赔偿澳洲人字号的损失,起也得二三万银子。髡贼一路上杀伤抢掠甚重,抚恤地方也得有些花费――最后便是京里宫里,少不了要有些打点花费,以免作难。”何诚宗叹了口气,“若是打了胜仗,无非犒赏三军,地上善后有些费用。打了败仗,花销真是源源不断。”
从虎门失陷开始,仅从藩库和各县的县库正额里就开销了六万两银子。但是花掉的钱不仅有藩库里的拨款,从商人们手中的“助饷”,各府县征集的民夫、物料,开销的乡勇赏钱……
这场“广州保卫战”前前后后用去了多少银子已经是一笔糊涂账了。而最后还有这么一笔三十万的“赎城费”!
何诚宗虽然不知道“胜利总是比较便宜”这句名言,但是对失败就是更多的花钱有了极其充分的认识。愈发坚定了他日后作为“主和派”或者被某些大明FQ斥责的“投降派”的主张。
高举想,这四十万里额外的十万当然有种种的用途,不过很大的一部分肯定是打得“虚头”,是各级官吏们分润的好处。钱还没开始借,好处账已做好了。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很是鄙夷。
不过,只要有利可图,到时候能给确保还本付息,他才懒得管这群当官得怎么巧立名目的搞钱――要是他们个个清如水明如镜,他高举还做屁得生意。
“四十万,五十万,先不去说。只是这笔银子利息如何,期限多久,如何付息,如何还本须得有个明白的说法,在下才能向大家去说合此事。”
何诚宗已经想过这个问题:“年息一分三。为期一年。到期一次还本付息。”
高举慢腾腾的说道:“何先生!这个章程,高某是说不来得。”
何诚宗暗骂“见利忘义的小人”,但是他此时有求于人,只好耐着性子问道:“依高公之见呢?”
“我没有什么‘见’,”高举道,“借钱不是官家征税完粮,说怎么样就得怎么样,借钱得有个你情我愿的意思在内。”他咳嗽了下,清了清喉咙,一个侍候在旁的美貌婢女赶紧上前跪下,双方将一个珐琅彩痰盒递上。
高举吐了痰,又接过另一个婢女送上的澳洲彩条小毛巾,擦了擦嘴,喝了一口热茶。
“……年息一分三,若是有这样的利息的三十万两可借,高某自己也想借了。”
何诚宗知道这个利息高举嫌低了,心中暗暗警觉,小心翼翼的问道:“高公以为年息多少方才合适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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