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珍亦是心下一紧。她事无巨细,彻底研读了何赛那份呈堂记录中的每一个字,又到所提及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一遍,明白这新证是其中一个关键。
很快,那新的证人被传了上来。
那是宏图酒楼的掌柜和两名小二,又另有裴奉机的数名侍从和当日展货会上的一些商人。
这次人证之众,让人惊奇。
何赛盯着素珍,眸光闪动,道:“李大人,方才所说一切,其实都可忽略不算。既说这奉机世子杀人,那也总得他在现场才行。据更夫所言,见到那谢生慌慌张张从妩娘院里出来的时候,正是子时时分,也便是说当晚案发之时乃是子时。这奉机世子主持完展货会,便领着属下到了那酒楼吃喝去。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。他又如何去杀人?难道这世子懂得分身之术不成?”
素珍心中一凛,面上却只是笑道:“这宏图酒楼乃上京最有名的酒家之一,唯有最好的才当得起裴世子身份。说来,当晚本官也曾有幸光临,只可惜……本官去时尚早,否则说不定也能成为奉机世子的一名证人。”
“这……原来是大人呀,说来,那晚小的还见过大人……”那掌柜陡然想起什么,连连道,“不敢、不敢,大人谬赞了。大人降临,小店才真真是蓬荜生辉。”
“那可真是凑巧了。”何赛似是看出她的紧张,步步紧逼,笑道,“李大人先不忙叙旧,倒是审案要紧。”
素珍道了声“自是”,眼梢往权非同方向一瞥。
当晚,连玉也曾邀权非同到宏图去,只可惜事后连玉有事回宫,未曾去成。
有意选宏图作假证。阿三,这是你对我的“回礼”吗?
权非同嘴角微微一扬。
素珍一惊,不敢再看,忙收敛心神,道:“何大人言下之意,这些都是证人了……本官想先请教掌柜的一个问题。”
那掌柜立刻道:“大人请说,小人必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两次应答,可知这不多言笑、看似忠厚的掌柜实是个机警谨慎人,不好对付。
素珍轻轻吸了口气,道:“当日,本官友人也曾于贵号订下二楼其中一个大雅间,只是我等后来因事暂时离去,敢问掌柜的后来可曾将那屋给了奉机世子?”
掌柜一笑摇头,道:“自是不曾。小店营生最讲的便是诚信,贵客既有可能折返,又是先付了银两的,自会保留至翌日再另行安排。”
“哦?如此说来,按照裴世子的身份,不可能被安排在别处,当晚应当在二楼其他雅间用膳吧?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
“容本官再多嘴一句,当天本官使用的东首雅间,即世子他们坐的是除东首外的雅间?”
“不错!”
“好!”素珍快步回到台上,抽出桌上红签,将其掷到地上。
场上众人立吃一惊,摸不准她到底要打谁杖谁。这红色的可是刑签!
却见这李怀素站于桌前,一字一字道:“诸位,还有奉机世子都烦请听好,为证明诸位给的并非假供词,案发时,世子确是和诸位共饮于酒家之中,本官现下将对诸位进行提问。为免鹦鹉学舌、人云亦云,每人将被送上纸笔一份,本官每提一问,诸位需将供词写于纸上。如有探看别人答案或给他人提示者,不管他是我大周子民,抑或大魏友国子民,本官一律用刑。”
“是。”
这李提刑是要找出众人证词里的不一和矛盾,来推翻这多人串通起来的假供词。随着堂下众人齐声答应,门外百姓再次叫好,掌声鸣动。
严、魏二人面目凝整。权非同依旧笑意盎然。那裴奉机亦然。
素珍轻轻咽了口唾沫,握紧微微颤抖的双手。这个当口,小周与冷血等人已将纸笔分到众商、掌柜和两名小二手上。
“请问,西大雅间墙上可曾挂有装饰字画?若有,那是一幅什么画?”
问题既毕,一片霎静,众人低头书写。
那雅间,确有字画,是花鸟图。
每个人都答对了。
小周一瞥素珍。
素珍点点头,深深吸了口气,继续发问。
此后,她问话极快,如炮发连珠,问及各人入座顺序、菜式、酒水、茶水……众人皆一一列出,答案如出一辙。
公堂外,百姓称奇。
素珍呼吸微重,伸手缓缓擦去额上薄汗。
她闭了闭眼,正欲再问。
何赛蓦然出口制止,“李大人,所谓事不过三,该问的你都问遍了,何苦还作无用纠缠?”
“李大人,我们尊重大周,方才接下这饱含侮辱的二审!可惜我大魏退一步,你们却进一步。各位大人,倒有此等强理?”镇南王此时也看她一眼,声音已是微冷。
这位王爷方才面上亦是合作的,此时发作。
严鞑自要主持大局,他朝镇南王一颔首,微微沉声道:“李提刑,这人证审问便到此为止吧。该对那谢生莫愁盘问了,或提出其他新证。”
素珍摇头,双手一拱,道:“相爷,方才证供,众证人虽处处皆能答上,实不合常理,因为他们给出的证词太严谨了,毫无漏损之处。数十道菜点名称、各人座次……人的记忆都是有偏差的,不可能每个人都记得那么清楚。我们可以现场做个测试……”
严鞑猛一皱眉,已见怒意。
何赛更是脸色一沉,冷笑着打断,“李大人,按你这个说法,若答不上来,那是证人说谎;若回答一致,便是事先对好供词。左右都不对,李提刑说该怎么判就怎么判,还审个什么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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